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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统相声《白事会》台词整理
甲 您倒好哇?家里都好?都谁好?
乙 你问谁啊?
甲 我想不起问谁了。老爷子好?你的爸爸他老人家……
乙 我爸爸过去了。
甲 过去了?往哪边儿去了?刚才走过去的那位就是?
乙 我爸爸下世了。
甲 噢,卖萝卜去了。
乙 下菜市呀?黄金人柜了。
甲 黄金人柜(手比划),噢,把你爸爸攒起来了。
乙 我攒那个干吗?
甲 有几个富裕呀。
乙 我存那个干吗?我爸爸入土了。
甲 噢,种起来了。
乙 有种爸爸的吗?
甲 好啊,正种埃别心疼种子,撒密着点儿。头伏萝卜二伏菜,三伏种荞麦。经一场大雨,一出芽,一田蔓儿,结一地的小爸爸,都这么高(比划)。您手勤着点儿,多拔拔草,多间间苗儿。
乙 什么叫间苗啊?
甲 您瞧哪,三个长到一块儿了,那俩长到一块儿了,拔下俩来,留一个,您看哪个长得好,个子大的留下;有脑袋歪、鼻子瘪的,中文台词网把他拔下来。拔下来的这些小爸爸,您要是不愿意要……
乙 那就给你送去。
甲 我也不要。
乙 简直全不懂,我爸爸没了。
甲 没了?找哇!
乙 我哪儿找去?
甲 您登报哇。寻人小广告,或者您在街上贴告白条。
乙 我怎么写呀?
甲 我给你出个词。
乙 噢,你有这词?
甲 我也没有,我给你编个词。上写寻人,人字冲上倒写着。
乙 干吗?倒写着?
甲 人到(倒)了嘛,图这个吉利。下边写:“告白敬启者,窃闻忠不顾身,孝不顾耻,忠则尽命,孝当竭力,乌鸦反哺,羊羔跪乳,禽兽尚知念父母,又何况,三年鞠养,十月勤劳,为人岂能忘怀双亲。鄙人XXX幼读诗书,粗知仪礼,耿耿此心,未尝忘怀,昨晚,偶不留神,走失亲爹一个……”
乙 咳!干吗还亲爹一个?
甲 是亲的不是?
乙 是呀。
甲 那您就写亲爹。 “当时呈报该管公安局通传查找外,特登报端,倘有四方仁人君子,知其下落,将我全爹送回。”
乙 干吗还全爹呀?
甲 当然得要全的了。缺须短尾,没水牙,没抱爪(腿),那您就别要啦。
乙 那是我爸爸吗?
甲 大蛐蛐儿。
乙 那像话吗!
甲 就写全爹。“将我全爹送回,酬洋一百元,通风报信者,酬洋五十元,酬金以待,决不食言。鄙人XXX谨白。”最好详细点,贴个相片。你可别马马虎虎,省事就是费事,你图省事,“xxx丢爸爸一个,七十来岁,有人送到家去酬洋一百元。”倒霉了,什么事儿呀?送一个给一百块,这个时候,用钱的人多了,管他是不是呢?哪天都送几个去,你瞧,叫你哥哥多为难,留哪个,不留哪个?
乙 我都送你们家去。什么也不懂!这么大个人,死了懂不懂?
甲 干吗我不懂?
乙 懂你跟这儿装糊涂?
甲 谁装糊涂?是你装糊涂。我装糊涂?
乙 我怎么倒装糊涂?
甲 你爸爸死了我能不知道吗?
乙 噢,你知道哇。
甲 你爸爸死在北京了,这棚白事是我着手办的,我花了多少钱不提,我受多大累你知道吗?你见面没道过谢,一字没提过,你还说我爸爸过去了、下世了。谁装糊涂呀?
乙 这个你可得原谅我,因为我不知道,我爸爸死的时候,我没在家,你这挑眼挑得对。
甲 哎呀,嫂子。
乙 哎,像话吗,怎么叫嫂子?
甲 我跟你叫大哥,哥哥嫂子不一样吗?
乙 那也不行。
甲 我怎么能挑您的眼呀,我怎么能不满意呀,咱们是自己兄弟,您的老家儿如同我的父母一样,我应当这么办。我那年正在北京,您爸爸病得厉害,您没在家,您应誓了。
乙 我让汽车轧死了。
甲 您应了点事,您出外了。
乙 我那年在哈尔滨,我回不来。
甲 对,家里没人,就是你哥哥一个人,那年你们老三也没在北京。
乙 嗯,他在张家口哪。
甲 我一瞧你父亲这病,我心说准活不了,我可不是恨他,我一瞧你爸爸改了模样了,腮帮子也吮了,脸儿也绿了,脖子也细了,比我还瘦(学要死捌气的样子)。赶紧给你们老三打电话。老三进门一瞧,哟,怎么都这样了,给他请大夫去吧。你爸爸说甭请大夫,你们哥仨呀,好好孝顺你妈。不说话了,一瞧哇,你爸爸咽气了,去世了,亡故了,不在了,没了,没有了;完了,完事了,完事大吉了;吹了,吹灯了,吹灯拔蜡了;哽儿了,哽儿屁了,哽儿屁着凉了;撂了,撂了挑子了;皮了,皮两张了,士了,士点了;无常了,无常道万事休了;俩六一幺眼猴了。
乙 哪这么多废话,你就说死了不得了嘛!
甲 我过去一瞧,哟,整个人都死了。
乙 废话,.没有死一半活一半的。
甲 老三当时就跪在那儿,“咱爸爸呀……”“老三干吗干吗?”
乙 你干吗拦着他?
甲 我不让他哭。
乙 怎么不让他哭啊?
甲 我怕你们老太太听见,那时你母亲正闹病,老太太一听这屋里都哭了,她一着急,甭说死了,要背过气去怎么办?
乙 对,应当拦着。
甲 我拦他一个人可以啊,这么多人我拦得住吗?连孩子带大人一通连哭带喊,可巧你们大姐来了。
乙 我们大姑奶奶。
甲 那年你们大姐就四十来岁了,又挺胖的身子,她在西城住,听说老爷子病得厉害,坐车从西城赶到东城来,下车进门儿到院子里一听,北屋里都哭了,准知老头儿完了。你们大姐一进院子就放声大哭。
乙 我们大姐是驴呀?
甲 不是,你大姐一进后院,那驴正叫唤。
乙 怎么这么巧哇?
甲 我说:“咱们别乱,咱们哥儿几个商量商量,咱们这白事怎么办?”你们大哥说: “那怎么办,反正咱们穷人别富葬,富人别穷埋,完了事咱们哥几个还得过哪。”
乙 他打算省钱。
甲 是呀,是他憋着分家哪。打老头一有病,他就贴条啦,箱子、柜子,中文台词网一切家具都编上号,完了事好分点。老三说:“穷人不可富葬干吗?富人不可穷埋干吗?所有这些财产都发送老爷子,连房子都卖了,都是老头挣的,谁也甭惦着。”
乙 老三倒挺孝顺。
—甲 那是呀,他敢说呀,他两口子挣钱,就一个孩子,你们大哥行吗?六七个孩子,生活挺困难的。老三说: “要分家也行,我那份不要,添到白事里头。”
乙 好。
甲 大哥说:“你准是这么孝顺吗?这是干什么 呢?当着亲友们显你孝顺,早干什么去了呢?装这份孙子。”
乙 嚯,大哥骂街。
甲 老三说: “哎,大哥大哥,你怎么骂街呀?我怎么会装孙子呢?我要装孙子您是什么呢?”
乙 哼,真不吃亏。
甲 你们老三够多坏,明明说你哥哥也是孙子。
乙 你就别找补了。
甲 您说我怎么办。
乙 你应当劝劝。
甲 我不能给劝,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!我一搭茬儿,哥俩倒打起来了。可我又好咂滋味儿,大哥骂你们老三装孙子,老三翘脖子说你哥哥也是孙子,我一想你们哥仨呢,那哥俩都是孙子,(回头看乙一眼)你行二那就甭说了。
乙 我也是孙子。有你这么传信儿的吗?
甲 我是咂这滋味儿。
乙 你这咂滋味儿,就是孙子。
甲 您说我应当怎么办?
乙 你应当给劝劝。
甲 “得得得,大哥老三少说一句,谁再多废话,我是儿子。”
乙 我们哥仨都是孙子,你是儿子,有你这么起誓的吗?谁再废话,你也是孙子。
甲 对,谁再废话我也蹲着。
乙 什么叫蹲着?你也是孙子。
甲 我不起誓。我说大哥、老三你打算省钱,你打算露脸,我给办既要省钱又要露脸,我给办。
乙 噢,这棚白事是你给办的?
甲 我净能办也不行,还是你们爷几个的人缘儿。老爷子生前的朋友很多,总算这棚白事你们老人家露脸了,也算对得起老爷子,怹这一辈子真是为家为业,操劳过度,以致怹年老气衰,精神衰弱,心脏之症,痛觉剧烈,经北京著名医学专家肖龙友、孔伯华、汪凤春、杨浩如、施金墨各大名医临床会诊,结果是医药对怹无效,于1944 年 12月4日他老人家与世长辞,够奔西方极乐世界去了。
乙 咳,就是他死了。
甲 怹这一死呀,轰动了北京城各界亲友,送来花圈挽联不计其数,你父亲这口棺材可太好了。
乙 哪买的?
甲 前门外西珠市口万益祥木厂买的材料,叫金丝楠,原价卖一万块钱,听说你父亲用,人家收了七千五百块钱,简直半卖半送。入殓的时候请了四十多个吹锅手。
乙 吹锅手?
甲 那叫什么?
乙 吹鼓手。
甲 奏大乐,这叫人响殓,几个人一抬你爸爸尸首,你哥哥过去一抱头。
乙 对,长子抱头。
甲 走,起家伙。(学散戏时的吹腔)
乙 好嘛,散戏啦。
甲 入殓嘛。
乙人殓是吹这个吗?
甲 反正是这个意思,我不知道什么牌子。
乙 不知就别吹。
甲 你父亲这身装裹太讲究啦。
乙 穿的什么呀?
甲 全身道服。整部金钢经、陀罗经被。禅、道、番、尼,十六棚经。北京佛教会、居士林的居士给你爸爸转咒。出殡那天是晚殡早出。
乙 干吗早出呀?
甲 这殡大呀!由杠夫二十四名,将经棺请出门外,上小杠四十八杠,后换大罩八十人杠,杠夫满都红缨帽、绿甲衣、剃头、洗澡、穿靴子、满穿套裤,经棺大罩是大红缎子,头里绣斗大金福字,周围是寿字,中文台词网其余是五福捧寿,棺材头里有开路鬼、打路鬼,英雄、斗志百鹤图,有方弼方相、哼哈二将、纸糊石碑一座,地藏文武判,满都一丈四尺高,有秦琼、敬德、神荼、郁垒四大门神,有羊角哀、左伯桃、伯夷、叔齐,称为四贤,有华北乐队一堂,有松鹤、松鹿、松亭子、松散松幡、松轿子,花散花幡、花轿子,金瓜月斧朝天镫,英鼓、英幡、英照英,肃静、回避牌一样五十对,黄缎子绣花伞一堂,上绣金福字,有飞龙旗、飞凤旗、飞虎旗、飞豹旗、飞镖旗、飞熊旗、飞鱼旗、飞鳌旗,四对秀幡、八对香伞,有尼姑二十名、道姑二十名、北京大中小学生四百多名,童子雪柳一百五十名,小楠二十对,花圈四百对,挽联四百多,中有影亭一座,上面摆着你爸爸的相片。
乙 我爸爸就这模样儿?
甲 画家没画好。棺材后面有二十多辆洋马车,满挂着白布帘儿,里边坐的是家属亲眷,跟着送殡,东城迺兹府出来,走王府井大街、东长安街,过天安门往南,进前门到永定门,到永定门巷子行礼,亲友们挡驾请回啦,大杠给小杠,八个人抬着棺材出永定门,把这八个人给累的,转了一天一夜,实在没办法又给抬回来了。
乙 怎么又回来了?
甲 没找着坟地。
乙 没坟地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