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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小龙我爱:』
真烦死人。至少还得一星期才能成行?明早有船到,满望幼仪来,见过就算完事一宗,转身就走。谁知她乘的是新丰船,十六日方能到此,她到后至少得费我两三天才能了事。故预期本月二十前才能走,至少得十天后才能见你,怎不闷死了我?同时你那里天天盼着我,又不来信,我独自在此连信札的安慰都得不到,真太苦了!你也不算算,怎的年内写了两封就不再写,就算寄不到,打往回,又有什么要紧。你摩摩在这里急。你知道不?明天我想给你一个电报,叫你立刻写信或是来电,多少也给我点安慰。眉眉,这日子没有你,比白过都不如。怎么我都不要,就要你。我几次想丢了这里。牟妻运虽则不好,但我此后艳福是天生的。我的太太不仅绝美,而且绝慧,说得活现,竟像对准了我只美又慧的小眉娘说的。你说多怪!又说:就我有以白头到老,十分地美满,没有缺陷,也不会出乱子。我听了,不能不谢谢金口!眉眉,真的,我妈说得对,她说我太享福了!眉,我有福消受你吗?
近来《晨报》不知道怎样,你看不看?江绍原盼望我有东西往回寄,但我如何有心思写?不但现在,就算这回事情办妥当了,回北京见了你,我哪还舍得一刻丢开你。能提起心来写文章与否,很是问题,这怎好?而且这来,无谓的捱了至少一星期十天工夫。回京时编辑教书的任务,又逼着来,想起真烦。我真恨不得一把拖了你往山里一躲,什么人事都不问,单只你我俩细细地消受蜜甜的时刻!娘又该骂我了,明天再写。
『摩问眉好』
『正月十二日』
『至亲爱的小眉:』
昨晚发信后,正在踌躇,怎样给你去电。今早上你的电从硖石转了来。我怎不知道你急?我的眉眉!盼望我的复电可以给你些安慰。我的信想都寄到,蓝信英文的十封,中文的一封,此外非蓝信不编号的不知有多少封。除了有一天没有写,总算天天给我眉作报告的。白天的事情其实是太平常。一天足写。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多,梦不很有,有也记不清,将来还是看你的吧。今天我得到消息,更觉得愁了,张女士坐新丰轮来,要二月二十七日才从天津开,真把我肚子都气瘪。这来她至少三月一二才能到,我得待着在这里等,你说多冤!方才我又对爸爸提了,我说眉急得凶,我想走了。他说,他知道,但是没办法,总得等她到后,结束了才能走,否则你自己一样不安心不是;北京那里你常有信去,想也不至过分急。所以我只得耐心等,这是一个不快消息。第二件事叫我操心的,是报上说李景林打了胜仗,又逼近天津了,这可不是玩,万一京津路再像上回似的停顿起来,那怎么好?我们只能祷告天帮忙着我们:一,我们大家圆满解决;二,我们及早可以重聚,不至再有麻烦。眉你怎不来信?你说我在上海过最干枯的日子,连你的信都见不着,怎过得去?
眉眉,我们尝受过的阻难也不少了,让我们希望此后永远是平安。我倒也不是完全为我们自己着想,为两边的高堂是真的。明明走了,前两天唐有壬,欧阳予倩走,我眼看他们一个个的往回走。就只我落在背后,还有满肚子的心事,真是无从叫苦。英国的赔款委员全到了,开会在天津,我一定拉适之同走。回头再接写!
『摩问眉』
『正月十三日』
『眉:』
久之今天走,我托他带走一网篮,但是里面你的东西一样也没有,偏熬熬你,抵拼将来受你的!我不能就走,真急,但我去定船了,至迟三月四一定动身。这来我的牺牲已经不小不小!
现在房里有不少人,写信不便,我叫久之过来面见你,对你说我的近况,叫你放心等着,只要路上不发生乱子,我十天内总有希望见眉眉了,这信托久之面交,你有话问他。下午另函再写。
堂上问候!
『摩摩』
『正月十四日(2月26日)』
『上海』
『眉眉乖乖:』
今天托久之带京网篮一只,内有火腿茶菊,以及家用托买的两包。
你一双鞋也带去,看适用否,缎鞋年前已卖完,这双尺寸恰好,但不怎么好:茶菊你替我留下一点,我要另送人。今天我又替你买了一双我自以为极得意的鞋,你一定欢喜,北京一定买不出,是外国做来的,价钱可不小。你的大衣料顶麻烦,我看过,也问过,但始终没有买,也许不买,到北京再说。你说要厚呢夹大衣,那还不是冬天用的,薄的倒有好看的,怕又买不合适。天台桔子倒有,临走时再买,早买要坏。火腿恐不十分好,包头里的好,我还想去买些,自己带。
适之真可恶,他又不走了!赔款委员会仍在上海开,他得在此接洽,他不久搬去沧州别墅。
昨晚有人请我妈听戏,我也陪了去;听的你说是什么?就是上次你想听没听着的《新玉堂春》。尚小云唱得真不坏。下回再有,一定请眉眉听去。
朱素云也配得好,昨晚戏园里挤得简直是水泄不通。戏情虽则简单,却是情形有趣。三堂会审后,穿蓝的官与王金龙作对,他知道王三一定去监牢里会苏三,故意守他们正在监内绸缪的时候,带了衙役去查监。吓得王三涂了满面穿煤,装疯混了出去。后来穿红的官做好人,调和了他们,审清了案子,苏三挂红出狱。苏三到客店里去梳妆一节,小云做得极好,结局拜天地团圆,成全了一对恩爱夫妻。这戏不坏。但我看时也只想着眉眉,她说不定几时候怎样坐立不安地等着我哩!眉眉,我真的心烦。什么事也做不成。
今天想写一点给副刊,提了笔直发愣,什么也没有写成。大约在我见眉之前,什么事都不用想了,这几十天就算是白活的,真坑人!思想也乱得很,一时高飞,一时沉底,像在梦里似的,与人谈话也是心不在焉地慌。
眉眉,不知道你怎样;我没有你简直不能做人过日子。什么繁华,什么声色,都是甘蔗滓,前天有人很热心地要介绍电影明星,我一点也没兴趣,一概婉辞谢绝。上海可不了,这班所谓明星,简直是火腿的变相,哪里还是干净的职业,眉眉,你想上银幕的意思趁早打消了吧!我看你还是往文学美术方面,耐心地做去。不要贪快,以你的聪明,只要耐心,什么事不成,你真的争口气,羞羞这势利世界也好!
你近来身体怎样,没有信来真急人,昨天有船到,今天还是没有信。
大概你压根儿就没有写。我本该明天赶到京和我的爱眉宝贝同过元宵的,谁知我们还得磨折,天罚我们冷清清地一个在南,一个在北,冷眼看人家热闹,自己伤心!
新月社一定什么举动也没,风景煞尽的了!你今晚一定特别地难过,满望摩摩元宵回京,谁知道还是这形单影只的!你也只能自己譬解譬解,将来我们温柔的福分厚着,蜜甜的日子多着;名分定了,谁还抢得了?
我今晚仍伴妈睡,爸在杭未回。昨晚在第一台见一女,长得真美,妈都看杲了;那一双大眼真惊人,少有得见的。见时再详说。
堂上请安。
『摩摩问侯』
『兀宵前夜』